葛生·下篇·梦醒芙蓉【八仙】
我流八仙乙女向 ooc 死亡逻辑，私设如山。
团圆结局！！是你的小哭包师兄(づ￣3￣)づ╭❤～
上篇指路 → 《葛生·上篇·人间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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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至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1.
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力潮水般涌来。
窒息的触手深入鼻腔，死死卡住喉咙。
眼球在薄薄一层眼睑下可怖地凸起，转动着。
这一缕残魂就要被捏碎于天地之间——
“呼...呵...”
似是百年未见人间的僵尸般，声带发出嘶哑又急促的喘气声，随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新鲜的空气好像毒药一般腐蚀过肺部。
这是一道勉强能看出女性轮廓的白影。
她干涩的眼膜映出了四周的陌生环境。这里与她一模一样：衰败，残缺，了无生机，世间最无趣的灰白色。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石灰，仔细看看，好像还能看出曾经鲜亮的地板底色，一定也绘着好看的花纹。
数十年的记忆接踵而来。就算面目全非，这里熟悉的气息也穿透过她的身躯。
空桑大殿。
她毫不在意，或许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赤身裸体，这具“身体”不过是可善可陈的一抹影子，粉末般聚集在一起，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来自己是怎样散在空气中。
或许是执念，或许是他的祈愿，或许是父亲曾留下来的秘法——什么都好，迟钝的狂喜涌入了已经生锈的大脑，让它勉强又可以运作起来。
什么都好，空桑少主，她回到了人间。
2.
对于永生的食魂来说，百十年只是一段旅程的时间，就像蚍蜉的一生对于人类而言一般的短暂。
就在这短短一百年，九天动荡，空桑城坠落，而懵懵懂懂的新生食魂坛唯宴仙马首是瞻。九重天不提，彭祖不提，便无人再提。曾经的圣地也不过是一捧流沙，无声无息地散在了海底。
“诗杏掌司。”
身量不高的少年向一旁的小弟子点头致意，一头好看的灰金色头发被银杏饰样的发冠高高竖起。令人难以置信，但他的确是如今执掌杏林的人。
诗礼放轻步履靠近内室，或许根本没有放轻的必要。房内的人挺直的脊背纹丝未动，雕塑般镶嵌在案前。直到他靠近了唤着名字，那人才恍如初醒，手指揉拧着紧蹙的眉头，青黑衰败的脸色比起化形食魂来，更像一个将死之人。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八仙过海，你却还是执迷不悟。如今你这副模样，我倒要怀疑你是否还是我的学生了。”
那双凝滞的眼睛终于望向他，透过一层薄斑，才能艰难看清灰蓝色的瞳孔。
“往昔不可谏，来者......”诗礼不免叹气，“罢了。”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从最开始的辩驳到现在的无言，他知道八仙过海从未被劝动过。也许他曾经还对那场战役一起活下来的同僚们抱有一丝期盼，只是现在他不再倚靠任何人。
任何人也别想阻止他。
3.
少女模样的白影如今站立在宴仙坛的土地上，幸运又不幸的是，似乎旁人看不见她。她像是外世界的一缕幽魂闯入此间，是不被承认的异物。对于她来说，只是闭眼与睁眼的时间，跨越死亡的一瞬，这里已经今非昔比，比过去如日中天的空桑更胜三分。来来往往尽是陌生面孔，她妄图从中窥得一二昔日故人模样。
来自空桑的食魂大部分已经扭曲消散在那场战斗里，令她惊喜的是，她竟然寻到了那些食魂。转念一想，那场海天之争中飞龙汤不也是再度被唤醒了吗？也许与这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只是若没记错，重生的食魂不会有陨落前的记忆。
一切都呼应她的想法，不需要多么深入的发掘，空桑食魂之间的沟壑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甚至用形同陌路来形容会更加合适。失去了那段在空桑相互扶持、平淡又温馨的记忆，大多食魂们已经适应了宴仙坛的生活。没有了感情的牵绊，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次不用太多犹疑的易主，对于前食神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一个头衔上。
这不免让她有些悲哀，但是对于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孤魂来说，能再见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
4.
然而根据她的观察，有些人的状态并不好，是那些强撑到了最后，却目睹她消散的食魂们。这一幕太过于绝望以至于像噩梦一样印刻在灵魂里，深夜梦回被拿来反复咀嚼，翻来覆去碾碎心脏，生理性的泪水流进喉咙，刀子般划烂腹腔。梦醒之后怔忪环顾，朗月星疏，燃灯美夜，陈旧的回忆是只属于自己的挣扎，眼肿着迎来日复一日的黎明。
目之所及都是她的模样，无论去哪里都听到她的声音。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料也觉，人间无味。
5.
时间对少女已经没有意义，她只是盲目地跟随着世界的日升月落，佯装正常的生活。苦中作乐的积极心态可是少女的拿手本领。今日围观某位前管家惩戒新人，在一旁幸灾乐祸着；明日又去一家前卫又潮流的时装店闲逛。但细末组成的身影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的时间已经凝固在那一刻。或许她根本没有幸运到残存下灵魂，只是一缕不肯消散的执念，独自构建着最后的美梦。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八仙一面，这位她深爱的也爱着她的，她以人类之身也毅然与之结合的人。
最初是她不愿去再存留妄想，何必再给自己找些不自在，就算心有所感，这双已经死去的灰白眼睛中还能流出什么不成。嘴上是这么说，却还是留意路过的每一位食魂，想假装一次意料之外的偶遇。
然后她发现，环视每一处住所，数遍所有地砖，甚至穿过围栏外的灌木丛，这里没有他。没有任何一双是那温柔的眼睛，没有捕捉到一丝清泉般富有质感的嗓音，没有他的身姿与容颜。她穷尽宴仙坛周边，无法看到八仙过海的踪迹。
但是他明明存在于这里，登记名册，一模一样的屋内布置，衣架上是那件曾经披在她身上的外衫，书卷从案几散落到地板，上面是他的笔迹，熟悉得让她记起来八仙握着她的手教习的每一个下午。那样令人安心的气息就围绕着她，像倾盆大雨一样让她眩惑迷离。只是无论如何，少女眼里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6.
八仙最近在做新的研究，这次令他惊喜的有些头绪了。一缕黯淡的银发晃到眼前，被他疲惫地拂开，肩胛骨已是锋利的形状，支撑着这具瘦削的身躯，薄而脆弱，却还在苟延残喘。
八仙妄图找回她。从空气中，从这天地中找回她。
最初还有几人也一齐坚信着少女还存在于世上，消失不过是宴仙坛的障眼法。可十年过去，五十年过去，一百年过去，试验过数不清的法门毫无作用，歪门邪道也尝试过不少。终究是心灰意冷，不得不面对那个清晰简单的现实，空桑少主早就在一百年前，在他们眼前形神俱散了。
旧相识宽慰他，老师劝阻教训他，陌生人冷漠旁观当做一句饭后闲话。新食魂无人相信他曾是清风秀雅的杏林首席弟子，诗杏掌司的继任者。那个眼里总是神采奕奕，以一己之力推陈出新的八仙师兄似乎随着少女一起死掉了。
用痴人说梦来形容都是抬举。
他要时间停留推回。
7.
其实这也有迹可循，有不少强大的食魂拥有控制短暂时间的能力，尤其作用于对敌之时，却无人知晓原理。或许是推进又或许是溯回，就算有人深究，想也不愿意曝光自己杀手锏的来源。于是这被当做心照不宣的秘密。
八仙作为其中一员，有幸触碰过时空的一丝边际，可谓玄之又玄，让他不得不以近乎磨损自身的方式去废寝忘食地研究。
不知道是过于深刻的想念凝结成错觉，还是自己的试验带来的一些变化，八仙确实感受到了什么——伏案而息时像是又有那道半含关切半责备的目光，夜露深重而披加外衫时恍惚记忆中的气息湿润又缱绻地攀上他的肩头。这间连细节处都精细还原旧居的屋内，越来越被她的温度融化，就好像睁眼又是她归来时疲惫又懒散的笑容。
睁眼时寂静无声，只有残留着空虚的这间房屋，毫无使用痕迹的另一人的起居用品。窗外只闻征鸿远去，绀云漫天，夕阳返照映入再无别人的室内。
透过窗叶的夕阳印在八仙脸上，像是光顺着眼睛滑落的痕迹。
8.
谁能以生恩天地乎，则谁能以死怨天地。而八仙不可自已地怨恨着杀死少女的宴仙坛，连带这个夺走他珍宝的世界，即使这是他的栖身之所。但也多亏了这里丰富的古旧藏书，让他觅到了一次渺茫的机会。
八仙出发那天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并前来相送。眼前的男人又像是那位行事果决的首席弟子了，眼里点着一道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火苗。简短寒暄后，他利落地转身，像是一把尖刀要插入这个浑浑噩噩让他痛恨的世间。
“没想到他能想出这个方法，前去寻找烛龙。”难掩担忧与愁绪的语气，“那可是不逊于饕餮的凶兽。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掌管时间流动的神兽，怕是一眨眼就能让人粉身碎骨。”
“但总归是有些人气了，也许他宁愿为此殉身，也好过拖着那样一道回忆苟延残喘吧。”是谁又叹了口气，“我们还好，对于八仙来说，怕是太过折磨了。”
9.
有些炽热刺眼的阳光戳刺着眼皮，耳边蝉鸣伴着鸟啼声，过于吵人了。可仿佛这天地间所有山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人逃脱不得。太痛苦，太沉闷——
八仙倏地睁开双眼，额边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描绘着笔直的下颌线。身体的不适早已消失，就像从未经历过一样，只有太多的思绪在他脑中冲撞。
入目是熟悉到闭眼都可以走到门口的屋内摆设，宴仙坛吗......？
窗外有小孩子的欢呼声，明亮的夏花点缀着小花苑，远处的空桑大殿在耀眼的日光下反射出光泽。
已经被毁去的空桑大殿。
一口气提到胸膛，八仙极尽可能地睁大双眼，像是要把这再平凡不过的景色刻进瞳膜。一声轻微的开关门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呀师兄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没见过师兄这么呆呆的样子呢。”少女带笑的声音近在咫尺，八仙转头，正对上那双自己在梦中摩画了一百年的眼眸。
少女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温柔地安慰着“师兄怎么了，难道做什么噩梦了吗，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里呢......”八仙在看见她的一瞬就再难以自持，本能般用力地拥少女入怀，眼泪混着阳光流下来，无声地染湿了她肩头轻软明艳的衣衫。
终于成功了，终于，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10.
少女从未见过这般粘着自己的八仙师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一阵调笑。八仙无论去那里都紧牵着少女的手，惹来一众食魂的白眼儿也恍若未闻。除此之外，像是任何一天普通的空桑夏日，一日三餐，进学，散步，看着麻婆豆腐和剁椒鱼头又打了起来，飞舞的红色围巾堪堪躲过带着麻辣香味的火焰。
就像任何一个平淡的白天和夜晚。
八仙又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的痛苦，五脏六腑都要坍塌在这股压力之下。猛然睁开双眼焦急地环顾四周，这才安下心来。这是空桑，这里是他与她曾生活了十数年的家。少女照常推门进来，看着八仙眼中还未消散的惊惧，急忙对着他上下其手，捏捏脸揉揉头发，直到一个落在脸颊的亲吻。却闭口不提昨天八仙也是这样的反常，甚至没有用小哭包师兄这个称谓来逗他。
有什么不对劲。八仙看着与昨日一模一样的授学主题，书页仍停留在昨天那一页。
哪里不对劲。今日晚餐少女选择了昨天的同一家餐馆，跟着少主进来的吵吵闹闹的食魂们一个没差。
或许是昨日有弟子仍不解，诗杏老师今天便重讲一次课题。或许是这家餐馆最近深得她意。八仙依然冷静地找寻着借口来抵消自己心中的惶恐。
然而迷雾被毫不留情地一层层拨开。散步时少女又谈起昨日已经敲定的计划，周日陪她参加风雅社的远足活动。远处打闹的豆腐与鱼头周围围了一圈人，大部分在看热闹，只有德州在认真的劝架。
八仙满怀的疑虑与不安，盯着熟睡的少女姣好的脸庞不敢入眠。
然而黑暗如期而至，快得来不及防备，意识已经被夜晚吞噬了。
11.
少女的虚影今天也如往常一般在宴仙坛瞎逛着，要不是不能与人交流，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个生活在此地的人了。正琢磨着今天去哪里围观，却感觉“身体”内传来巨大的，不可抗力的拉扯力量。奇怪，我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吗？这是她的最后一道念头。
12.
轻推开屋门，师兄像是害了梦魇一般流着冷汗喘息着，眼光盯着窗外发直。少女略带好笑地上前，然后被一个紧密的拥抱吓了一跳。轻声哄着不知为何，好像有着莫大悲伤的师兄，这个拥抱太悲痛失意，又太如释重负，砸得她也想要流下泪来。
从未见过克己守礼的八仙这样坦率的一面，少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快速而精准的直球正中胸膛，直想去环绕空桑跑十圈，只好借着捏师兄脸的空当掩饰自己傻乎乎的笑容。
13.
师兄今天有些反常，竟然还没我起得早，一会儿要去笑话一下他。怀揣着小九九，少女推开屋门走入，看见仰头靠着床榻的八仙眼里是有些失焦的恐慌。难道是做噩梦了吗？少女心疼地揉乱了八仙的头发，温暖的早安吻落在他的脸颊，这才看到八仙放松下来露出笑意。
今天和师兄约好了周日去风雅社的远足，想到自己还从未和八仙有过正儿八经的外出约会，少女在散步时叽叽喳喳的难掩兴奋，都顾不上告诉正在互殴的麻婆豆腐与剁椒鱼头她看见锅包肉正向他们走去，也未曾看到身旁的人脸上混杂着迟疑与迷茫的神色。
14.
梦芙蓉。
葛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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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夏至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至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国风·唐风·葛生》
释义：度过了漫长的夏天，又迎来更加难熬的冬夜，只希望百年之后，能与你同葬此墓。
熬过了寒冷的冬夜，又会是更加悠长的夏日，只希望百年之后，能与你死后同穴。
2.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
释义：孔子杜绝如下四种毛病：主观臆断，绝对肯定，固执已见，自以为是。
3.标题梦醒芙蓉，出自吴文英的《新雁过妆楼·梦醒芙蓉》
黄粱一梦，庄周梦蝶，怎么样都好。
或许只是上两篇中你在八仙房内睡午觉时做的梦吧。
害！我必须夸夸自己！哈哈哈官方还真就彭祖带臭易牙给了少主一刀啊？我是带文案！虐！给我虐！
QWQ这篇文风和以前差别巨大！我觉得比之前写的好多了之前写的有点拖沓啰嗦。嘿嘿嘿，有人看就好啦，有人喜欢并且给我评论就更好啦~❤！！！！！！！么么么。我写的时候把自己虐到了……我最喜欢两人分别感受到彼此却又隔着生死的那两个段落>3<师兄！我们师兄最好啦！么么么么么
福哥说因为我写了刀子，所以她要写糖（大声）！
